3月1日,臨近來京參加全國兩會,我接到重慶市石柱縣橋頭鎮駐村干部肖遙的電話:“曹代表,山上的脆李快開花了。謝謝您給我們村出的主意!”掛斷電話,望著窗外奔流的長江,10年來兩岸綠化的變遷在心頭翻涌。
我與長江結緣很早。20世紀90年代我在國家林業局工作時,親眼看到長江兩岸“晴天一身灰,雨天半江泥”的困境,曾深入思考長江流域水土流失問題的解決方案。2001年我再次到烏江流域,站在裸露的石灰巖上,腳下是被雨水沖刷得支離破碎的土地,我和專家們提出了石漠化治理的概念。后來,我調到重慶工作,積極參與石漠化治理實踐。
2016年,習近平總書記在重慶主持召開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時強調,要把修復長江生態環境擺在壓倒性位置,共抓大保護,不搞大開發。當時,我任榮昌區委書記,下決心治理長江支流瀨溪河。
這條河曾被養豬場污水染黑,沿岸百姓連窗戶都不敢開。我們關停污染企業,建生態濕地,帶著村民種桑養蠶。如今河水重返Ⅱ類水質,河畔建起馬拉松賽道。鄉親們說:“綠水淌出了金子。”這讓我深刻認識到:治山治水必須與富民興業同頻共振。
去年夏天,我第五次走進巫山縣下莊村。這個被千米絕壁包圍的村落,在“當代愚公”毛相林帶領下,硬是在石縫里鑿出8公里“天路”。我們蹲在栽種5年的柑橘旁算賬:每畝石漠化土地治理成本約3000元,現在每畝收益就能超過1萬元。“種樹不能光要‘綠被子’,還要讓百姓端穩‘金飯碗’。”老鄉們的話,像鋼釬鑿石般刻進我心里。
為反復印證長江流域石漠化治理的思路可行性,我的調研遍及重慶11個區縣。在石柱縣中益鄉,習近平總書記2019年考察過的華溪村黃精種植基地已擴大到500畝,但村支書告訴我:“石縫地只能種耐旱作物,產業鏈條太短。”在三峽庫區,暴雨過后裸露的巖層仍在提醒我們:森林覆蓋率達標的背后,生態功能恢復仍需時日。
調研和實踐告訴我,加強長江流域石漠化治理必須把握兩個維度:既要算清“生態賬”,摸準石漠化治理從“面積管控”向“質量提升”轉型的脈搏;更要算好“民生賬”,破解“守著青山餓肚子”的悖論。今年春節前,我的建議稿就基本完成了……窗外的長江已泛起春潮。這潮聲里,有毛澤東主席“綠化長江”的囑托,有習近平總書記“共抓大保護”的號令,更有億萬百姓對美好生活的期盼。
這次會議,我提交了《把長江流域石漠化治理和監測納入“十五五”規劃的建議》。 這份建議是我看到10年來長江兩岸山頭由“癩子頭”變為“青絲如瀑”,長江水“由黃變綠”的思考:石漠化治理不能停留在“變綠”,要持續加大投入鞏固成果,要不斷提高植被質量,要與鄉村振興深度融合,要通過監測評估強化考核。
習近平總書記強調“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必須從中華民族長遠利益考慮,走生態優先、綠色發展之路,使綠水青山產生巨大的生態效益、經濟效益、社會效益,使母親河永葆生機活力。”那些懸崖上的綠意,那些河畔邊的笑聲,那些期盼的眼神,都在鞭策我們:既要讓母親河永葆生機,更要讓兩岸百姓在守護綠水青山中收獲金山銀山。這,正是新時代人大代表應有的擔當。(全國人大代表、重慶市政府參事 曹清堯)